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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宋】苏轼《水调歌头·明月几时有》
明月几时有?把酒问青天。不知天上宫阙,今夕是何年。我欲乘风归去,又恐琼楼玉宇,高处不胜寒。起舞弄清影,何似在人间。
转朱阁,低绮户,照无眠。不应有恨,何事长向别时圆?人有悲欢离合,月有阴晴圆缺,此事古难全。但愿人长久,千里共婵娟。
【释义】如此明月何时能有能有?我举起酒杯且问青天。不知苍穹之上的宫阙,现在又是怎样日子。想要凭借风力一览苍穹,又担心美玉砌成的楼宇太高了,我经受不住寒冷。起身舞蹈玩赏着月光下自己清朗的影子,月宫哪里比得上人间烟火暖人心肠。
月儿移动,转过了朱红色的楼阁,低低地挂在雕花的窗户上,照着没有睡意的人。明月不应该对人们有什么怨恨吧,可又为什么总是在人们离别之时才圆呢?人生本就有悲欢离合,月儿常有圆缺,这样的好事自古就难以两全。只希望这世上所有人的亲人都能平安健康长寿,即使相隔千里也能共赏明月。
要读懂苏轼,就必须说到他人生的分水岭:乌台诗案,发生在公元1079年
诗人在此之前,因与变法派政见不合,主动要求调离京城,但同时希望所调任处距离弟弟苏辙近些,方便兄弟多团聚。
然辗转多次,仍旧未能如愿,此阕词写于1076年,苏轼已经有七年未能与胞弟苏辙团聚。
适逢中秋,明月当头,亲人远迈,其内心自然是有着遗憾和惆怅。
然而乌台诗案未发前,诗人内心并未如此后那么凄苦,仕途并未遇到很大波折,心境仍旧开阔。
整首词虽有几分遗憾,几分期盼,但终究会回到“此事古难全”,也才有末句的千古经典“但愿人长久,千里共婵娟”
中国古诗词中,月亮绝对是核心,是任何诗人都绕不开的意象。
她,有着太多的涵义,太多的寓意。
说起离别,我们会说“举头望明月,低头思故乡”
男女相思,我们会说“愿我如星君如月,夜夜流光相皎洁。”
爱情约会,我们会说“月上柳梢头,人约黄昏后”
阐发哲思,我们会说“今人不见古时月,今月曾经照古人。”
甚至于月的阴晴圆缺,催生了人的悲欢离合,就好似纳兰性德词中所说:
辛苦最怜天上月,一昔如环,昔昔都成玦。
而论与月的关系,李白与月是酒友,可以邀来举杯共饮,苏轼与月是至交,可以请来同坐共话。
这亘古不变的明月啊,在团聚的日子里,是游子对故乡的无限想念,是亲人之间的无比怀念。
还好有月,照着自己,也同样照着想念的人,就让千里月波,将思念传递,传递这如月皎皎,如月浩浩的情感,含蓄中藏着一如既往,隐晦中含着呼之欲出。
红日不可,星辰不可,唯有明月方可,是显而易见的真挚,又是氤氤氲氲的浓烈。
也只有这样的明月,她唤得醒离别的苦,也治得好离别的痛。
她,是离别,亦是重逢,但愿人长久,千里共婵娟。
#2
【宋】苏轼《水调歌头·黄州快哉亭赠张偓佺》
落日绣帘卷,亭下水连空。知君为我新作,窗户湿青红。长记平山堂上,欹枕江南烟雨,杳杳没孤鸿。认得醉翁语,山色有无中。
一千顷,都镜净,倒碧峰。忽然浪起,掀舞一叶白头翁。堪笑兰台公子,未解庄生天籁,刚道有雌雄。一点浩然气,千里快哉风。
【释义】日落时分,卷帘眺望,亭下江水与碧空相接,空阔无际。因我到来,你特意在窗户上涂上了清油的朱漆,色彩犹新。这让我想起当年在平山堂的时候,靠着枕席,欣赏江南的烟雨,遥望远方天际孤鸿出没的情景。今天看到眼前的景象,我方体会到欧阳醉翁词句中所描绘的,山色若隐若现的景致。
广阔的水面十分明净,山峰翠绿的影子倒映其中。忽然江面波涛汹涌,一个渔翁驾着小舟在风浪中掀舞。见此不由得想起了宋玉的《风赋》,像宋玉这样可笑的人,是不可能理解庄子的风是天籁之说的,硬说什么风有雄雌。其实,一个人只要具备至大至刚的浩然之气,就能在任何境遇中都处之泰然,享受到无穷快意的千里长风。
此时的词人,已经因为乌台诗案,贬至黄州,而恰有相同遭遇的张怀民,让苏轼与其颇有惺惺相惜的情愫,故而过从甚密。
公元1083年十一月,张怀民乔迁新居,并筑亭以观长江胜景。苏轼向来钦佩张怀民气度不凡,遂命此亭为“快哉”亭,并填词以记此事。
词的上下片,于写景中融情,于情中托志,两人虽遇不测,仕途不顺,贬谪黄州,但能随遇而安,居兹乐兹,各得其所。
在逆境中,催生了更加壮阔的胸襟,视野,心性也愈发成熟,豁达。
波折不顺,固属不幸,但如何面对,却将人分成了三六九等。苏轼,几经厄运,但其内修于己,外勤于政,终有“苏仙”之美誉。
末句的“一点浩然气,千里快哉风”,将其旷达,奔放,渲染得淋漓尽致,犹如快哉亭边的长江水,滚滚而来,遇巨石拦路,遇洲渚横江,一一涉越,势不可挡。
浩然之气,至大至刚,千里长风,无穷快哉。
在这里我们不得不提到风,儿时我们就已经读到李峤的《风》:过江千尺浪,入竹万竿斜。
风,亦是古诗词中的常客,甚至是顶流般的存在。
在四季轮转中,它是春雨的前奏,是夏荷的颤动,是秋叶的飞舞,是冬雪的挥洒。
它,有花的香味,有草的清新,有少女的温柔,也有英雄的豪爽,喜欢和月亮相逢,和川谷为友。
若这人生是一场漫漫修行,长风便是你渡劫人间的圣物。
可以扶摇直上,至九天之上;可以扬帆远航,至沧海彼岸。
可以孕育草木,至春满人间;可以临别送行,至万里玉门。
但这些还不够,还不够,忽忽数年,总有求不得,意难平,逃避不是办法,面对才有希望,一点浩然气充塞,千里快哉风自由。